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企院·博士生专栏 | 破解社会组织接班困境:中国NGO从家族企业传承...

刘德天被誉为中国民间环保第一人,曾获“地球奖”、中国环境保护特别贡献奖、绿色中国年度人物,曾被时任环保部部长陈吉宁在人民大会堂“点赞”。

环保NGO规模小、资金少、风险大,对负责人品德和能力要求高,寻找合适接班人困难重重。一些规模大、知名度高、资金相对充足的环保NGO面对接班也同样不容易,中国最有影响力的环保组织“自然之友”于2000年到2013年间连续更换8任总干事。随着第一代环保NGO创始人年龄不断增大,他们中的大部分身体已经无法承担繁重的工作,被誉为“绿林好汉”的重庆绿联创始人吴登明2013年去世,一些知名机构创始人或频繁住院、或耳朵失聪、或行走困难,不少机构陷于长期无人接班导致的重大危机,为了让机构存活,他们必须在接下来有限几年成功完成机构接班。

对缺少稳定资金和商业模式的NGO来说,接班既是面临的重大挑战,也是实现质变和发展的潜在机会。在种种困境下,NGO创始人摸着石头过河,在寻找接班人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有意思的现象。这几年中国有十家以上全国知名的环保NGO出现了创始人子女接班的现象,并且有接班子女帮助机构成功完成机构飞跃式发展案例的出现,多家机构在接受作者访谈中提到“家族企业传承”给他们带来重要启示。

张頔:一句话让我读懂了妈妈的心思

环友科技

致力于环保科技研究和公众环境教育的非政府机构。宗旨是通过开展科学技术研究和政策研究、公众环境宣传和环境教育活动及信息交流,提高公民环保意识,倡导和推广绿色生活方式并促进公众参与,促进中国的可持续发展。

1996年,北京市海淀区中国地质大学附中生物老师李力无意中翻到一本杂志,看到了环保故事、认识了环保人士,从此她开始做环保志愿者,不久后她调到北京市西城区青少年科技馆做专职环境教师。2002年,李力辞去公职,告别近30年的教师生涯,开始全心全意投入NGO。2006年,她出资组建自己的环保NGO,长期为新建的、边远贫困地区的环保NGO提供咨询、培训等扶持,被赞为“雪中送炭的知心姐姐”。

李力长期担任东亚环境信息共享网络和东亚气候网络中方负责人,为中日韩环境信息、NGO、企业、政府、专家学者等交流搭建平台,促成了国内环保NGO的很多国际交流项目。她曾荣获搜狐公益先锋人物、绿色中国年度人物。

张頔是母亲李力的“跟屁虫”,从小就跟着当生物老师的妈妈参加各种科普和环保活动,对生物颇感兴趣,“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家卧室门上挂着食物链的图,每天睡觉前,我都盯着看半天。”到了2003年那个夏天高考选专业,父亲建议儿子选择信息专业,母亲致力环保当然力推儿子学环保。结果张頔选择了环境专业,之后在加拿大留学的时候选择的专业也是环境研究,“当时我还不知道自己毕业之后要不要做环保,只觉得找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就行了。”

张頔,环友科技秘书长。曾留学加拿大,主攻环境专业,2012年回国进入母亲李力创办的北京NGO组织“环友科技”工作。

李力一直觉得,张頔是个想法简单的孩子,可她不知道,张頔还是个心细心重的孩子,与儿子一次闲聊中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,改变了儿子的人生方向。那是张頔出国前的一天,母子二人在家闲聊。“我说张頔啊,你出去就别回来了,好好给自己规划规划,怎么学习,找个研究室,顺便打个工……”李力用老师的口吻说教着儿子,突然间自己又叹了口气,“哎,你要是不回来,我这么大摊子交给谁呢?!”李力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,这句话只是她一时的感慨,并没有多想,张頔却听进了心里:“她猛然间说了这么一句话,我当时就明白了,她内心还是希望我回来的,我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。”完成国外学业之后,张頔以项目官员的身份正式加入“环友科技”。

张頔心里很清楚,母亲做的这个环保事业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,需要付出很多,有时候还要面临生存难题,但是他始终记得母亲的一句话:“不能给自己留退路,要不就不会那么坚持了。”听过太多因为坚持搞环保而被人打、被迫举债的故事,张頔更想做母亲的保护者和坚强的追随者。

万晓白:和爸爸一起找科尔沁的大草原

通榆县环保志愿者协会

2006年万平发起的通榆县环保志愿者协会成立。经过20年,科尔沁草原上有一块1平方公里的沙漠变绿洲,周边草原生态系统得到自然恢复,生态系统功能及边缘效应得以显现,形成良好的局部生态小气候,有效遏制了流沙向周边流动,成为自然生态恢复一大奇迹。机构曾获“中国首届青年志愿服务项目大赛”金奖。

吉林通榆县同发乡新合屯,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,距离内蒙古边界只有1公里左右,这里地处中国四大沙地中面积最大的科尔沁沙地东部边缘。1997年5月,吉林长山热电厂环保工程师万平回到阔别近30年的这里,那是他曾经插队的地方,当年父老乡亲省下粮食真诚无私资助给了他生的希望。可是曾经的茫茫草原如今却满目黄沙,恶劣的生存环境、贫困的生活迫使许多当地人迁居他乡。返城后,万平看到吉林农大教授姜岩荒漠变绿洲实验受到启发,久久不能平静。2000年6月,47岁的万平毅然辞职投身通榆自费治沙。

万平,通榆县环保志愿者协会会长,白城市政协常委,被誉为中国民间治沙第一人。万平在通榆县同发牧场西南承包了一块1500亩的荒地,他立志要将这块被当地人叫做“火沙坨子”的流动沙丘变绿。

从2000年至2002年,在父亲的感召下,万晓白把大学的假期全部贡献给沙地,但是仍然遭遇了种种困境:种下去的杨树因缺水旱死;新长的小草因盗牧被啃光;一场风沙把即将收获的糜子全部扫落在地……看到父亲的辛苦,万晓白觉得好心疼。

“父亲一直是我的榜样,理所当然我成为父亲治沙事业的忠诚追随者。”吉林大学毕业后,她没有立即找工作,而是在沙地里继续做志愿者。2003年,沙地初绿后,她去了宁波,并在那里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。但是,每每想到父亲和他为之奋斗的事业,晓白心里总是有太多的牵挂和思念。2005年底,在丈夫的支持下,晓白举家回到通榆,回到父亲身边,全职投身环保公益事业,继续进行科尔沁沙地的生态修复、环境教育和农业可持续发展等方面的探索。

万晓白,通榆县环保志愿者协会秘书长,吉林省人大代表,曾获得了中国青年五四奖章、吉林好青年、吉林五四青年奖章,第九届“中华宝钢环境奖”,以及第七届“母亲河奖”绿色卫士等多项荣誉。

2006年,“火沙坨子”终于变成一片青青草原,植被覆盖率达95%,野生动植物达300余种。草原不但阻止了流沙向东移动,而且为这里带来了充沛的降水,村民的年均收入高出其他地区30%。除此之外还发展起有机种植和养殖,甚至在淘宝网上 还开起了“科尔沁妈妈谷物作坊”网店。“咱们是公益小网店,宝贝的销售收入,将全部用于科尔沁沙地回归草原的生态恢复工作……”网店店主就是万平女儿万晓白。

NGO传承的并非财富而是共情

1998年,“九七达标”时点过后,因看到淮河水污染状况与公开对外宣传反差太大,霍岱珊辞去周口日报社摄影记者、美术编辑,自费进行淮河流域环保摄影考察,披露“十年治污一场梦”和“污染造成癌症村”的事实真相,促进政府决策治理。2001年,霍岱珊发起的“淮河卫士”成为淮河流域第一个民间环保组织,开展对淮河水污染及其排污口进行长期的跟踪调查和监督,对受水污染危害严重的区域实施“清洁饮水救助”,对水污染造成的癌症高发村实施“医疗卫生救助”。

霍岱珊,淮河卫士创始人、会长,先后获得“中国环境好新闻一等奖”、“中国十大民间环保优秀人物奖”、“中国十大慈善人物优秀奖”、“改革开放30年贡献人物奖”、以及中国政府环保最高奖“2007绿色中国年度人物奖”、和具有亚洲诺贝尔奖之称的“麦格赛赛奖”。

霍岱珊的儿子霍雅伦也是从小跟着父亲,做了几年的核心志愿者,大学毕业后到南方从事工艺品设计的白领。看到父亲的坚持和呼吁,小网站经常被人黑,帮着做一些网络工作。因为拍摄拿了几个奖,也让雅伦觉得人生的价值。

湖南渔民何大明,祖辈三代在洞庭湖捕鱼为生。经历了洞庭湖无鱼可捕的日子后,他立志要守护洞庭湖的生态环境,开始全职投入环境保护事业。何大明的儿子何东顺,看到了父亲的艰辛,大学毕业后,他决定回到洞庭湖,和父亲一起守护洞庭湖的生态环境。这个工作即辛苦又赚不到很多钱,但他们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留住江豚的微笑。

何大明,岳阳市东洞庭生态保护协会会长

NGO传承的研究发现,同家族企业一样,子女接班和家庭关系间双向紧密关联。和家族企业的财富传承不同的是,NGO子女接班往往并没有传承多少财富,而是牺牲与奉献精神,如果缺少共同的价值观,NGO子女接班显然不会发生。访谈案例中,子女往往在机构最困难,作为机构创始人的父母生病住院、债务累累时选择接班,如果没有亲密和谐的家庭关系,没有互相间的爱子和孝顺,也是不可能实现的。研究者还注意到,被访者多次提到同理心和信任,可能正是NGO子女在现实条件不理想时仍然具有接班意愿的重要因素,因为他们最能理解父母的处境,他们彼此更相信对方才是真正一心能够为自己考虑的。

在个体层面,对NGO子女接班这件事本身的并不全面的认识,以及NGO创始人过于艰辛的创业经历和社会现实,使得被访NGO创始人第一意愿往往并不希望子女接班,这与家族企业传承相比有着重要差异。此外,两代人不同的性格特征、传承意愿、自身背景、社会声誉都会对子女接班产生重要影响,这些和家族企业传承有很强的类似性。有意思的是,被访案例中子女都是很小就跟着父母参加NGO组织的各种公益活动,甚至直接参与其中的具体组织,并对NGO的成员、其外围社会关系都有所接触,相比于大部分家族企业NGO子女组织涉入大大提前,这种从小的耳濡目染,使得其有着不同于外人的对NGO的理解和认同。

合法性成为NGO子女接班的重要困扰

研究发现,NGO对接班人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。和家族企业的接班人相比,除了需要具备同样强大的领导力之外,NGO对接班人要求的具体技能似乎更加全面,访谈机构所表达的社会活动能力、创意策划能力、宣传倡导能力、传播营销能力、组织执行能力在通常规模性家族企业中,一些对部门负责人的技能要求被转嫁到了机构负责人上,这可能和NGO缺少能够补足领导人短板的人才现实有关。而他们对负责人品质层面的要求则更加苛刻,NGO接班人除了需要和家族企业接班人需要同样的精神面貌外,需要更加高的道德境界。这种道德苛求甚至已经上升成为道德绑架,使他们极度怕社会尤其是同行的质疑,或影响NGO自身的持续健康发展。

从组织外部环境看,具备相应能力的人才缺失是NGO选择子女接班的首要原因。但在是否让子女接班时,被访NGO创始人常常被其本身的合法性所困扰,他们天然的道德洁癖让他们在做决定时害怕被社会质疑而畏畏缩缩,往往需要长达十数年的纠结才最终因为“没有更好的选择”而最后顿悟接受。这种合法性的差异,是NGO和家族企业子女接班的最显著差异,是决定创始人决定子女接班的关键性因素。研究还发现,被访者互相间的案例借鉴,尤其是万晓白等的成功接班并实现机构良性运营,得到包括部委在内的主流社会和包括央视《新闻联播》等主流媒体的积极认可,对其它机构的决定产生了重要的正向影响。

中国环保NGO创始人是一个有着纯洁追求的理想主义者群体,在现实社会中,他们也是有血有肉、为人父母,他们没有传承给孩子太多的物质财富,但却给孩子播撒下共情的种子。被访NGO最终选择子女接班,是或勇敢、或无奈的尝试,一旦他们认为合法性问题能够解决,NGO人具有的这种勇敢、坚忍、创新、敢于挑战传统的力量是无穷的。

尽管国际上在NGO行业的子承父业故事不多,但已发现的案例和本文被访案例具有很强相似性。NGO领域研究者可以多关注NGO接班问题,并在突破合法性上,为NGO人的创新提供政策和舆论条件,而借助于成熟的家族企业传承的研究,对培养创始人子女接班意愿能力、推动机构变革等进一步研究,也必将造福NGO接班传承和健康发展。

参考资料

1.L. Hui. Leadership succession and the performance of nonprofit organizations: A fuzzy‐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. Nonprofit Management and Leadership. Vol 29, Issue 3, 2019. 341-361.

2.叶晓彦,北京“绿二代”不愿妈妈独自涉险放弃高薪搞环保事业,北京晚报, 2014-10-23

3.一片深情寄绿洲——访通榆县环保志愿者协会秘书长万晓白,白城日报,2017-11-29

4.CGTN, 洞庭湖守护者, 2019-11-1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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