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所上的中学是一所农村重点中学，校园绿树成荫，环境优美，在篮球场和乒乓球场的周围，是几排高高大大的板栗树，它们从开花到结果，都是校园靓丽的风景。冬天寒风凛冽，黄叶纷纷吹落，树梢的板栗刺篷子历经风霜，终于熬不住了，纷纷裂开滑出里面褐色溜光的板栗。我们打扫清洁区的时候，经常可以拾到几个，咬开了吃，香甜可口，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是绝对美味。初中到高中的六年，拾板栗成为我的一种期盼，也是我对母校最美好的回忆。
后来，生活条件慢慢变好，缺吃少穿的日子一去不复返，但我对板栗仍然情有独钟，总是边吃边回忆曾经拾板栗的日子。近几年，家里的四妹总爱在她的朋友圈晒自己拾的板栗，每次都有个小半篓，让我眼馋不已。四妹的夫家位于板栗林场旁边，对于拾板栗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，每年板栗园开禁，她都要邀请姐妹们去玩。我虽然动心，但因为路途较远，加上晕车，一直没有成行。今年，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，突然就想挑战一下自己，体验一下在林场拾板栗的情景，主意打定，便邀上要好的邻居，一行五人驱车前往。
那天阳光明媚，云淡风轻，可谓天公作美。我的状态也不错，没怎么晕车，车子停在四妹家门口，之前她已经发微信，说她在外面拾板栗，她女儿在家等我们。我们到她家喝了点水，就跟着十岁的外甥女出去了。
村外就是板栗林场，放眼望去，方圆几里全是高高大大的板栗树，阳光穿过枝叶缝隙，洒在厚厚的落叶和刺篷壳上，远看就象黄色的地毯镶了道道金边。我们一路上很认真地找过去，偶尔看到一两颗，一群人同时发出惊喜的叫声。一直走到几百米开外才看到四妹，只见她头戴草帽，身上穿着比较厚的长袖衣服，脚下是长筒雨靴，我们有点傻眼：虽说是秋末冬初，但连续多日晴热干旱，气温跟夏天差不多，拾个板栗，至于穿成这样吗？
四妹看到我们拾地上的板栗，却说：“地上的差不多都晒坏了，你们咬开来看一下，不好的就不要。”我有点奇怪，拾板栗不都是拾地上的吗？这要是每一颗都咬开看，多麻烦呀，而且拿回家的都是裂开了口子的，拿出来待客也不象呀。估计其他人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，四妹没有看出我们的心思，径直把我们带到一棵树下，要我们在一旁等着，接下来的一幕又让我们傻眼了，只见她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一根长竹竿，顶上绑着一块木头，形成钩子状。她踮起脚，努力伸长手臂，尽可能地勾住更高处的树枝，然后使尽全身力气摇晃，挂在树顶的青绿色板栗刺篷子便纷纷掉落下来。她说这里面的才是好板栗，我以为这些要拿回去晒裂，谁知她紧接着给我们演示更难的操作步骤，用力踩着刺篷子旋转，直至裂开掉出了板栗，才真正开始拾板栗。
敢情拾板栗是项苦力活呀，我们顿时犯难了，脚下的泥土松松软软，似乎受不住力道。加上我们几个穿的鞋子不是运动鞋就是休闲鞋，想要跟刺蓬子较量，简直是不自量力，怪不得四妹要穿雨靴了。不过无论如何都得努力一下，否则说不过去，但是太难了，使劲踩的后果，刺篷子没大开裂，鞋子却要开裂了。有两个穿的是有洞的鞋子，脚瞬间被刺得生疼，“哎哟哎哟”直叫唤。其中一个立即放弃了，坐在树下玩起了手机，另一个跟着我们，边看边唠嗑，也基本上是放弃了。
我和另外两个还算能坚持，绿色的不容易踩开，就把这些硬骨头丢给了四妹。我们边走边找，看到有晒裂了的刺篷子，高兴地去踩，还是不容易开，各自到地上捡根小棍子，一只脚踩着固定，用手拿小棍子去撬开，毕竟还是不灵便，不自觉地伸手去掰，自认为很小心，不曾想那些刺根本不能触碰，挨着就痛得难以忍受，我和对门邻居的左手食指都被扎了一根刺，刺篷子还没掰动。
四妹提前回去给我们做饭，我们也不抱指望了，连玩带干地坚持了半个小时，就去她家等饭吃。趁这功夫，我们两个扎进了刺的人忙开了，邻居还好，刺是斜着进去的，不一会儿就挑出来了。我的却比较啰嗦，刺是直直地扎进去的，挑了老半天，还纹丝未动。我又疼又急，却只能忍着往最疼的地方戳，终于弄出来一点黑色的小东西，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。四妹叫我们吃饭时，伸出她的胳膊给我们看，布满了累累疤痕，她说全是板栗刺扎的，有时候挑刺都要挑到半夜。我听了先是一愣，继而一疼，原来拾板栗是如此辛苦磨人的事，即便是穿了长袖衣服，胳膊仍然免不了受伤。
我们并没有拾到多少板栗，不过四妹把她的劳动成果分给了我们，另外还给了一些蔬菜，我们也算是满载而归。回家后的第二天早上，我起来发现扎刺的地方竟然肿了，疼得厉害，恐惧顿时从四面八方袭来：难道挑的刺断了，剩了一点在里面发炎？小时候听说，刺如果不挑干净，就会长到肉里面去，扎刺的地方肿得老高，只能到医院去割掉这块肉。为了避免割肉，我只好再次拿出针，把化脓的地方挑破，再次拨弄红彤彤的伤口，不想拨云见日，只想拨肉见刺，往最痛的地方下狠手，却没见着小黑点或其他杂物，只好把伤口扒开，对着水龙头又挤又刮又冲，期间疼得眼角渗出了眼泪。好在后面没再发炎，要不然不知道要吃什么苦。
拾板栗的苦我算是见识了，想想生活中，有多少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。正当我有所感悟的时候，刚好女儿发来一个表情包，上面配着这样的文字：“突然好想去放牛，没有生活压力，没有爱恨情仇，没有江湖套路……它吃草，我趴在牛身上睡觉，牛丢了，我也就丢了，省心。”我赶紧给这个想偷懒的人励志回复：“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，比如放牛，它会顶人，未必肯让你爬上它的背。爬上去了也没办法睡，因为它会偷吃庄稼，你得仔细看着。太阳出来之前，有很多蚊子和虫子围着头顶上飞，太阳出来后，晒得人身上哔啵地爆痱子，很痛很烦，根本睡不着。放牛睡觉的事，估计在大草原上也不能够。”女儿理解了我的苦心，不久就把我们的对话框发了朋友圈，以示共勉。
不禁联想到小区一些人，总是羡慕地对我说：“你们上班就舒服哩！”而我和同事们却总是抱怨自己工作辛苦，单位福利又不好，很羡慕税务局等好单位的人。到现在总算知道，我们羡慕的东西，未必就是看上去的那样简单美好，不如心态平和地做自己该做的事，珍惜当下，热爱生活。
（作者：市场监管局城东分局 周慧芬）
原标题：《【文学高安】拾板栗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