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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希望的故事【城事| 李盾:我希望把深圳的故事讲到全世界】

原创: 李盾 刘秋香 书都 4月8日

| 李盾 |

中国著名音乐剧制作人。作品:《白蛇传》《西施》《蝶》《爱上邓丽君》《妈妈再爱我一次》《啊 ! 鼓岭》《酒干倘卖无》。

按:对李盾的采访是在从深圳去广州的车上完成的,2019年2月26日,李盾要去给正在紧张制作中的音乐剧《深南大道》看舞台设备,广州国际展览中心正在举行国际专业灯光、音响展览会。前一天,他刚结束上海戏剧学院音乐剧专业的招生面试,第二天又得去韩国参加与音乐剧有关的活动。

他的嗓子有些嘶哑,但近两个小时的采访中,他一直饱含激情,动情处会高唱音乐剧《白蛇传》《蝶》《西施》等的选段,业内人称他为“音乐剧疯子”,采访时我脑海中无数次地跳出这个词,他真的是为音乐剧成痴成疯。他对音乐剧的一切都亲力亲为,小到抖音上的宣传,大到题材、演员的选定。

1986年,刚从加拿大回国的李盾来到深圳,11年后,他的第一部原创音乐剧在深圳上演。随后,他在北京、上海、东莞等城市先后制作出《蝶》《爱上邓丽君》《啊!鼓岭》等经典原创音乐剧,成为国内名副其实的音乐剧金牌制作人。2018年,他回到深圳继续音乐剧创作,《深南大道》《飞天》等剧目正在紧张制作中。

《深南大道》讲的是深圳的故事,也是李盾对深圳不可不说的话、不能不表达的情感,“你把你最好的年华、最澎湃的激情都给了这个城市,无形当中就跟这个城市产生了一种生命的连接,产生了一种血肉相连的关系,可能我对其他任何城市都没有这样的眷恋。这个城市跟你的生命、跟你最壮丽的年华有最直接的关系。”

他的讲述是诗化的,是饱含感情的,有些时候,你会觉得他是不是说得有点夸张了,但你却不能不承认他极其真诚。

激情燃烧的岁月

今天你坐在这儿,想听我的故事,实际上我瞬间就会倒带到1986年5月中旬,当时的广东省已经很炎热了,从哈尔滨到深圳,深圳没有机场,我在广州白云机场下的飞机,机票才两百多块钱。下了飞机,问到深圳还有多远,说还要坐中巴。我问多长时间,对方说没时候,在修路呢。上了一辆中巴,中巴一路上不停地上下人,有人挤上来,有人挤下去,中间还要换车。

到深圳是半夜了,接我的那个人看到我,这哪是舞者,这不是一个民工吗?脑袋跟菜花一样, 脸上都是灰尘。明明是想要给我一个拥抱的,我想是这样,他做了这个动作又缩回去了,可能我身上的味道太大了。然后他扔给我钥匙,702,B座702。我没接住,钥匙掉到了地上,我去捡钥匙,一低头再起来,眼睛就冒金花。

一路上没吃没喝,疲倦地上了702,三房两厅的房子,在贝岭居宾馆附近,这是人家给我的。我是受一个艺术团的邀请过来的,现在这个团已经解散了。房子没有空调,没有水,因为还没有去物业办手续,只有一个破床垫子,我就躺在床垫上睡着了,枕着我那个包,包里就是我带的简单衣服,大部分都是书,跟舞蹈有关的,很重。早上是被蚊子咬醒的,身上有被灼伤的感觉,剧痛,眼睛都睁不开,被咬肿了,那时候的深圳可是有很多蚊子的。我扒开眼睛走到阳台上,看到深圳的第一缕阳光,我说我一定要征服这个地方,无论我付出多大代价。

第二天到单位报道,一看工资三百多块钱,但我此前在加拿大的工资加币都已经几千了,感觉不知道怎么活,不够。后来听说深圳有歌舞厅,就去歌舞厅“炒更”。我没舞伴,听说深圳有一个跳芭蕾的,我就去找她,排练了两天,就去湘江大酒楼跑场了。

那时候跑场,一个场一天三十块钱,最少要跳十二支舞。那时候湘江大酒楼有谁呢?刘鸿、陈汝佳……有歌手、有乐队、有舞者,大家都在快乐地消耗自己的青春。我记得有一天跑场,可能是在我来深圳的第十天左右吧,我骑自行车到怡景花园上坡的那个地儿,自行车链子坏了,天下着雨,我很着急,顺手就抓住一个人,问他,先生你能帮帮我吗?我车子坏了,假如我要不按时到那个地方的话,我就没工作了。那人穿着雨衣,都没回头看我,就说上来吧。到酒楼了,我下车就往里跑,连谢谢都没有说,跑了几步突然想起来,边往里跑边跟他说谢谢,问他姓什么,他说姓梁,也走了。

后来的事情很有意思,我的第一部音乐剧《白蛇传》在21世纪演艺中心上演的时候,我去电台《小妹有约》栏目做节目。当时电台可以打电话进来,我就讲了这个故事,你说有没有意思,这个人就打电话进来了。后来我就邀请他全家看了我的《白蛇传》。

那时候深圳歌舞厅可了不得,当年可引领了内地的流行音乐和流行舞蹈。当时香港有一个无线TVB,每天我们就看香港的节目,他们的电视栏目更迭也很快,每天改变,每天都有新的东西。我们把播出的劲歌劲舞录下来,白天“炒更”,晚上回来排练,第二天就演出。歌舞厅集中了一批最优秀的艺人,张平、张刚、李春波、捞仔、黄格选、毛宁、戴军、陈明……太多了。最好的歌手都在深圳,而且深圳是最锻炼歌手和艺术家的地方,因为市场很大,深圳最多的时候有上万家歌舞厅,而且有歌舞厅协会,我还当过歌舞厅协会的会长。

当时歌手们跟观众的互动也很好。那时候是点歌,每天香港都有新歌传过来,客人大部分是香港人,深圳歌舞厅是不收人民币的,也没有卡,都是收港币。那是激情燃烧的岁月,每个人都是澎湃的,扎了鸡血一样,无论是建设者、参与建设者还是来投资的,他们的社交场所都在歌舞厅,谈生意,连吃带玩带看带请客带交流连带签合同都在歌舞厅。

| 音乐剧《蝶》剧照

西方是写实的,东方是写意的,

必须要完成审美转换

1988年我去英国,实际上是去学爵士舞的,在英国看了音乐剧《猫》,看到了音乐剧这种形式,那一瞬间,我就被震撼了,我说我能做这件事,我必须做这件事。为什么?因为我觉得欧洲的历史与中国的历史是没法比的,中国的历史太悠久了,有讲不完的故事,有56个民族,在文化上也很多元。音乐剧成为我的一个梦想,这一梦想不要紧,紧接着就开始了九年的学习,不停地往返深圳、欧洲,学了回来之后就在歌舞厅做实验,这个实验过程很重要,我跟香港著名的编舞朱永龙合作。

我应该是中国最早看到音乐剧的人。我说音乐剧他们也不知道,我说戏剧舞蹈,说爵士,因为音乐剧里很多爵士舞,爵士跟很多现代舞的东西做了融合。当年在深圳国际展览中心洲际酒店三楼有一个会展空间,那个空间创造了非常精彩的演出,当年,迈克尔•杰克逊、麦当娜的音乐跟香港音乐的融合在这里已经做了很好的尝试。实际上做音乐剧,不完成审美转换是没法做的,必须中西合璧。

不完成中西方文化的转换,你是没有能力站在世界中心讲故事的。这个转换很重要,比如说李安,他就完成了转换,他知道人性是什么。你不知道普世价值,不知道人性里的真善美,怎么能讲好故事呢?我为什么看好音乐剧,是因为我觉得,让艺术回归人性本身、回归人的本真是很重要的。

1997年,《白蛇传》上演,在深圳演了1200多场,票价差不多五百,很贵的了。但有的人看了六十多遍,所有的唱段、台词倒背如流,打着拍子看。这是一种转变,是娱乐行业向娱乐产业的转变,意味着从纯娱乐过渡到了娱乐和艺术的融合。这种融合是什么?正是我们现在每个人都在找的引爆点。音乐剧是文化产业,是产品,是现场娱乐的终极表现形式,是艺术和娱乐的融合,是以市场为主导的。但市场不能顺势,顺势就是灾难,每次审美的顺势都是灾难,你翻开世界的历史和美术史看。

《白蛇传》的成功是非常不容易的,我学习了九年,在全世界跑。学习什么?学习东方和西方的融合。西方是写实的,歌剧四百年都是这样过来的,都是实景,观众看到的都是真的。中国实际上是戏剧大国,曾有三百多个剧种,都已经提炼到一定程度了。在农耕时代,没有电,只有煤油灯,只能一桌二椅就是天下。放个油灯,就演出了,一抬眼下雨了,都是写意,而且都是小的演出团体,流动在田间地头,一些小的城镇。昆曲、京剧也都是好几百年了,工尺谱也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。中国在音乐、戏剧上是有非常久远的历史的,但是它需要融合,不融合,没有办法走向世界。音乐剧为什么能够在全世界流通?就是因为用这种手段,讲述全世界的故事,没有区域性。在百老汇,全世界的故事都有。

《白蛇传》那样一个久远的故事,我用歌舞的形式,把它和戏曲剥离了,这就是一大进步。中国很多的戏曲已经程式化,定格了,我把它用歌舞剧的形式呈现,这就是进步。这种融合就是中西方审美的融合,把戏曲的东西歌舞化、音乐剧化,把它变得跟我们现在的生活接近了,把它们拉到工业时代。

主题上也要有新的现代化表达,在审美上、故事性上要改变。比如说《白蛇传》,实际上我主要说的是青蛇,不是白蛇,青蛇既爱着白娘子也爱着许仙,最后青蛇选择了牺牲。法海说,白素贞你再见许仙的话,我就把你的心收回。白娘子讲,我死了都要爱。最后白娘子跟许仙见面的时候,白娘子被扣在雷峰塔下,青蛇那一瞬间把她的心给了白娘子,我们最后用的主题诗是很温暖的:风雨送春归,飞雪迎春到,待到山花烂漫时,她在丛中笑。这是在赞美青蛇。实际上,我所有的作品都在讲大爱、讲牺牲、讲给予、讲成全,这是我所有作品的主题。

| 音乐剧《白蛇传》海报

音乐剧是我的信仰

我现在正在做的音乐剧有两部:《深南大道》和《飞天》。《深南大道》是关于深圳的故事。对我来说,我最爱的城市就是深圳,北京、上海都不是我的,而深圳,你来这里一段时间后,很容易觉得这个城市是你的。

《深南大道》是一个很励志的故事,我想让年轻人了解下爸爸妈妈那一代是怎么走过来的,看看深圳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,通过某些人、某些事情,来重塑一下深圳的故事。

任何传播都要有好的故事。我希望把深圳的故事讲到全世界去。这个剧第一幕就是:“深圳,你在这儿,你不觉得,你在这儿生活了一段时间,你离开了,你离开了一段时间了,回头再看它的时候,你忽然发现,你要向它说声谢谢,因为它成全了你,成全了我们。这是一座公平的城市。”这就是我对深圳说的话。不是吗?你努力,你就站在那,不努力,你就离开。

音乐剧太适合成为深圳人的生活方式了。深圳的节奏是很快的,这个快节奏也可能会滋养到你我。音乐剧也是一样,每一秒每一分都要精彩,人生不是吗?1997年到现在,我做的音乐剧已演了六七千场,命都快搭上了。怎么可能不亲力亲为呢?悲壮一点说,我没有父母,没有家庭,没有孩子,只有音乐剧,这事要做不好,我不是白活了吗?这就是我的信仰。

我很幸运,从来没有因任何人改变过我自己,但是我自己会小心翼翼地去触摸。很多事情真的是天意,舞蹈学校我上了几个月就跑了,后来舞蹈学院的老师跟我说,盾哪,野生环境反而造就了你,在我的舞蹈学院也就毁了。实际上,人第一步就要对,你要认知你自己是谁,你要做什么,凭着你的直觉去做,我一路都是这样的。生命只有一次,没有几次轮回,所以还是活好自己,委曲求全会生病的。

直觉是最重要的,有没有危险,你的直觉会报警。下意识有质疑的时候就要小心,我选题材都是靠直觉,很感性的,瞬间做决定。《飞天》就是这样。

我做《飞天》之前看了敦煌所有的洞窟,到了释迦牟尼舍身饲虎的洞窟之后,我瞬间泪流满面,有点要昏迷的状态。我跟身边的人说,你们都出去,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会。洞窟不大,我在那里面待了四个半小时,他们往里面扔石头,以为我死在里面了,我说你们不要打扰我。四个半小时里,我“梦见”了古埃及、古巴比伦、古印度、古中国,梦见了敦煌在最辉煌的时候,四大文明达到了一次完美的共和,是什么能让四大文明共和,就是love。love就是飞天的主题,我这个题材就是这么找到的。

敦煌快两千年的历史了,怎么讲,我告诉我的团队,我们就抓住那个瞬间就可以了。

原文摘自《书都》2019年3月 总第23期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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