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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朱小棣专栏:一代英豪尽折腰】 英豪

财新文化专栏作家

最近两三个月以来,由于工作繁忙,几乎没有时间读书。手头唯有一套从波士顿公立图书馆借出来的《一将难求——四野名将录》(张正隆著),上下两册,565页。总算陆陆续续,到今日方始读完。紧张的工作也暂且告一段落,作为执行主任,刚刚筹备主办完国际领袖基金会二十周年大庆。特朗普总统及彭斯副总统,均发来贺信。白宫行政管理和预算局执行副主任甘达庆,特地到场宣读了特朗普总统的贺信。美国联邦政府交通运输部赵小兰部长,也亲临致辞祝贺,并发表了热情洋溢、鼓舞亚太裔人心的讲演。现场嘉宾云集,逾五百之众。虽说是盛典辉煌,亦不无遗憾,副总统和美国国会的几位民主党重要议员,均未能如愿应邀出席。有的甚至是直到最后一分钟,才临时抱歉取消行程,因为国会那里已经开始唱票,不能耽误了投票。

事情有时就是这般凑巧。书的种类很多,而我个人又喜欢看书闲杂,所以无论主题恢弘与琐碎,都有可能跃入我的眼帘。但看书也时常会与心境和当下的工作与杂务有关,这次手头的书,刚好与宏大历史叙事以及大人物们有关,对应了身边的急务,于是更加能够体悟到现世的复杂,历史的精彩,人性的魅力。多少事,从来急。

书是断断续续才看完,好在是以具体人物独立成篇的,所以不必一气呵成。也正因为如此,难免读到后来忘了前面,所以现在仅能从后面说起,就脑海中存留的记忆,随手记下一些感受。首先需要说明的是,正如我手捧书本,几次三番拿起又放下,我的心情也有过几度完全不同的转换,波澜壮阔。

从开篇记叙的第一位人物梁兴初将军开始,我的兴趣就已从名将们的军功,转移到了别的细节,因为名将总是会有骄人的军功。骁勇善战,自然不在话下。更何况,一将功成万骨枯,各有各的幸运。所以我留心注意到,梁将军差点被自己人整肃毙命的情节。他竟然被上过老虎凳,灌过辣椒水,还动用过电刑。若不是罗荣桓星夜兼程赶到,早在八路军时代,就已经一命呜呼。

再后来,到了朝鲜战场,首战失利,梁兴初被彭德怀骂了个狗血喷头。血气方刚、咽不下这口气的他,终于打出了38军的军威,重创美军第一骑兵师,这只美国陆军部队中的元老,华盛顿的“开国元勋师”。“当年的4条腿早已换成汽车轮子和钢铁履带了,仍保留着个‘骑’字,昭示的是他的荣誉、战绩和王牌、主力”。胜利捷报传来,彭德怀情不自禁地在嘉奖令中写下了“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!38军万岁!”以至于梁兴初回国后,面见毛泽东时,被当面称赞,“久仰,久仰,‘万岁军’军长”。

既然书写的都是四野名将,就逃不过与林彪的上下级关系以及政治瓜葛与关联。可是各人的为人与处事原则,以及在政治斗争风口浪尖的机遇和命运,却又各自不尽相同,甚至可以说是五彩纷呈,闪烁着各种人性的光辉,以及身不由己的诸般无奈。

就拿从没带兵打过仗的苏静将军来说吧,他一直就是一个“坐机关”的,参谋出身,被林彪誉为“苏静能当十万兵”。正因为他一直“坐机关”,呆在林彪身边,9·13事件后,这位四野的副参谋长,竟然直通通地说:“我与林彪的关系最密切”,因为除了林彪在平型关大捷后因负伤去苏联疗养期间以外,他都是一直跟在林彪身边的。苏静住在离毛家湾一街之隔的地方,晚饭后散步10分钟就可以到达。可是解放后这么多年,他只去过林家两次。周恩来曾当面问过他,“你就去过林家两次?你夫人和孩子就没去过林家?”苏静平静地答道,“据我所知,他们都没去过”。若干年后,他仍坚持说,无论什么时候,他都认为林彪在战争年代是有功的。可是一旦没有了工作关系,特别是林彪成了副主席、接班人之后,他就更不愿意去登门拜访。这就是苏静的为人准则。

再说解方将军吧,曾经担任过志愿军参谋长,在板门店谈判中起过主要的作用。以至“联合国军”首席代表在回忆录中说,谈判的“主要对手是解方”。而彭德怀则不止一次地说,“回国后,我要把‘诸葛亮’推荐给周总理,让他干外交,这样的军事外交人才不多呀”。可是到了1955年授军衔时,只被授予少将军衔。据说是在最后审定时,有人说他是旧军人出身,背景挺复杂。彭德怀听说后大为光火,当面对毛泽东发牢骚说,司令员是元帅,参谋长是少将,那我就当个中将,顶多上将吧。

而那位无论是在东北还是陕北,都被称作“剿匪专家”的贺晋年,则更是由于莫须有的与高岗的关系,只被授予少将军衔,是唯一的一名副兵团级少将。与他差不多或是职位、资历比他低又浅的,都成了上将、中将。最可笑的是,到了上个世纪80年代,贺晋年向有关部门讨要说法,结果是,“这个祸害他三十多年的所谓天大问题,档案中竟无一字记载!”

1952年彭德怀因病回国后担任志愿军代理司令员兼政委的邓华,1959年也因彭德怀的倒下应声而倒。书中写道,“其实,除了抗美援朝,战争年代,邓华与彭德怀并无部属关系。可在一些人眼里,这么一回就足够了”。最后还是毛泽东说话了,“邓是彭的人,但是,邓与彭有区别的”。于是被调任四川省副省长,主管农业机械。

一代英豪,就这样一个个英雄末路。看得我荡气回肠,时而热血沸腾,时而老泪夺眶。每每遥想当年,不能自拔。坐在美国家中,与办公室里以及场面上的热闹,仿佛恍如隔世。一身变作两身用,在历史与国别之间穿越徘徊。无暇煮酒,只论英雄。

这次看书还了解到一个十分精彩的历史细节。北平和平解放前夕,尽管双方谈判气氛挺融洽,第三次谈判后,林彪却交给傅作义的身边人邓宝珊一封毛泽东以林彪、罗荣桓的名义写给傅作义的信,“历数傅作义追随蒋介石打内战的累累罪行,措辞相当严厉、尖锐”。据说邓看了大惊失色,说这封信太出乎意料,害怕傅作义不一定接受得了。于是告诉苏静他打算暂不交给傅作义看,以免节外生枝。苏静虽然不知道信的内容,但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,就去向林彪汇报,林也承认信是有些严厉,暂时不交也罢。可是两天后罗荣桓又再次追问苏静,信有没有交给傅作义。苏静于是明白,很可能是毛亲自查问了。于是就和邓一起去见傅作义,可是邓还是没有当场拿出信来给傅看,而是去内屋把信给了傅作义的女儿傅冬菊。而她看罢信后也没敢交给她爹。直到半个月后,《人民日报》突然全文发表了这封信,傅作义看了果然情绪异常激动,可是那时北平和平解放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。

毛泽东当时为什么会写那样一封信? 原来早在1946年10月11日,傅作义攻占张家口时就曾经写过一封侮辱性的《上毛泽东书》,登在报纸上。这回毛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。可要不是苏静、邓宝珊、傅冬菊暂时扣住这封信,说不定北平和平解放的大事,还就功亏一篑了。

也正因为我近来因工作关系,接触到此类的枝末细节,在实际政治生活中,时常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,才愈加敏感这样的阴差阳错,随机偶然。也正是因为走出书斋,斡旋于公共事务和接触上层领导,以及了解到领导品性与随员干练程度的影响,才愈发能够读出书中许多历史细节的精彩。譬如下面这个小故事

书中说,“林彪指挥作战、思考问题时,不喜欢别人多嘴。平时问个什么情况,叫谁去,讲完了,你就自动走人”。辽沈战役,首攻义县。攻城部队大挖交通壕,直挖到敌人阵地前。苏静被派去义县前线了解战况。回来后向林彪汇报,林听完报告,未置可否。苏静当然知道林彪一句话不想听两遍,但他感觉必须要讲。“这次,正在踱步的林彪突然停住了,再踱步时就开始口述电报,命令攻锦州部队每个师用三分之二兵力,今天晚上即开始挖交通壕。而锦州守敌司令范汉杰,看到城下那么多蛛网似的交通壕,就知道守城无望了”。

一个参谋,或者说是在领导手下工作,一定要彻底了解领导的秉性习惯,才能见缝插针,适时做出应该有的反应,方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。过去三个月来我马不停蹄地工作,刚好锻炼了我的实战应变能力,同时也刚好对应了我的闲读爱好,相辅相成,方能从书中领会到原本不易察觉出来的道理。纯系巧合,上天待我不薄。感恩上苍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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